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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全检查岂能走过场

人民直击|楼顶违建何时休?

人民网 黄钰 刘文邦 江楠 实习生杨益婷
2024年06月25日12:21 | 来源:人民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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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年初,全国安全生产电视电话会议强调,压紧压实责任,认真排查隐患,狠抓工作落实,坚决遏制各类安全事故多发连发势头。

近年来多起令人痛心的事故,均发生在安全检查不久后。日常还有哪些安全检查流于形式?同样的安全隐患为何屡查屡现?今年6月是第23个全国“安全生产月”。人民网记者近期多地暗访直击。

“大风天都不敢在楼下逗留。”

自从发现小区两栋楼的楼顶有8处彩钢板搭成的棚屋,家住天津河西区的李全心始终悬着,总担心头顶飞来横祸。

河南滑县的刘静也有类似困扰。她发现,小区多处楼顶都有建成或在建的阳光房、阁楼,原本有消防、排水等功能的楼顶平台面目全非。

近日,针对网友在人民网“领导留言板”反映的楼顶违建问题,人民网《人民直击》记者在天津河西区和河南滑县实地走访发现,有的涉违建楼栋距离小学操场仅6米多;有的小区业主称,购房时开发商口头承诺楼顶可搭建。

记者梳理各地公开判例和执法文书发现,相对于正在进行的违建行为,已有违建的整治过程更为复杂,由于涉及部门多、执法流程复杂、业主不配合、施工难度大等原因,不少违建难以及时拆除。律师建议,加强事先监管,发现在建违建及时干预,同时形成多部门联动机制和拆除费用追偿机制,提升执法效率、提高违法成本。

天津河西区:一小学附近大厦楼顶8处违建

“刮大风容易把彩钢板吹落楼下,有很大安全隐患。”3年前,李全发现其居住的新城大厦楼顶有8处彩钢棚,疑似违建。在居民多次反映下,这8处违建得到有关部门确认。李全向记者表示,上述彩钢棚6月17日仍未拆除。

新城大厦临近天津市河西区土城小学操场。人民网记者 黄钰摄

新城大厦临近天津市河西区土城小学操场。人民网记者 黄钰摄

记者发现,“领导留言板”有多条反映上述小区违建问题的留言。今年3月,天津市河西区委回复其中一条留言称,新城大厦所在的挂甲寺街前期已向相对人分别下达了《履行行政决定催告书》及《行政强制执行决定书》。“由于此处涉及违章建筑情况特殊,且位于大厦24层,施工较为困难,工作人员已多次入户相对人家中,劝导自行拆除,但均不配合。”

记者来到位于河西区解放南路和大沽南路交汇处的新城大厦。现场工程牌显示,该大厦建于2001年,分为A、B两栋。两栋楼的楼顶共有8处棚屋与原有建筑构造“格格不入”。这些棚屋大多位于楼顶的矮墙旁,由玻璃窗、彩钢顶棚加盖而成。其中一处直接在大厦楼顶的矮墙上用红砖加高,临空一侧有砖头空缺。

新城大厦楼顶矮墙上用红砖加高的棚屋。人民网记者 黄钰摄

新城大厦楼顶矮墙上用红砖加高的棚屋。人民网记者 黄钰摄

湖南大学土木工程学院建造管理与防灾工程系教授陈大川通过照片、视频材料分析,此处加建的砖墙与原结构无有效连接、支撑,没有混凝土构造柱和混凝土压顶,易发生变形,甚至有倒塌风险。

记者还发现,参照电子地图,新城大厦B座外墙到附近天津市河西区土城小学的操场围栏直线距离仅6米多。有家长对学生的安全感到担忧。

河南滑县:一小区楼顶50余户私搭乱建

刘静家住滑县中州府小区。2023年底,她发现小区多栋住宅楼顶有加建的阳光房、阁楼,有的已建成,有的正在建。刘静认为,这些建筑不仅占用了公共空间,更影响整栋楼的安全。

2024年4月底,滑县县委县政府督查局在“领导留言板”就此事回复称:该小区共有高层住宅楼18栋,其中顶楼业主74户,存在私搭乱建行为的41户,没有搭建的22户,正在建设的11户(均已叫停);城关街道将针对以上违法行为,依规依法立案按程序处理。

5月上旬,记者实地探访发现,上述“私搭乱建”仍有多处存留。结合该小区平面图和实地情况,18栋住宅楼中,记者仅在11号楼未发现搭建痕迹。其他楼栋的楼顶,或有建筑构件残留,或有完整成型的搭建物,部分建筑内部及周边有生活痕迹。

中州府小区多栋住宅楼楼顶现“私搭乱建”。人民网 刘文邦摄

中州府小区多栋住宅楼楼顶现“私搭乱建”。人民网 刘文邦摄

这些建筑顶棚多为钢结构和现浇结构,墙体由加气混凝土砌块或玻璃搭建。在几处未完工的现场,记者看到原有的保温墙被破坏,未接通的水电设施裸露在外。部分楼顶还堆放着沙子、水泥、砖头等建筑材料。在其中一处楼顶,记者发现有工人正在施工。被记者询问雇主是谁后,对方表示“那俺停了”。

中州府小区部分楼顶堆有建筑材料。人民网记者 黄钰摄

中州府小区部分楼顶堆有建筑材料。人民网记者 黄钰摄

记者以业主身份致电滑县城关街道办。街道综合行政执法中队工作人员表示,这些楼顶建筑确实是违建,“我们前期已经做了调查,上个月已统计完数据,下一步研究如何立案”。刘静向记者反映,其所住楼栋楼顶的搭建物6月18日仍未拆除。

开发商承诺楼顶可搭建?

多名中州府小区顶层业主向记者表示,购房时,开发商曾口头承诺楼顶可以进行搭建。“得按他们规定搭,哪个地方能搭,哪个地方不能搭,还要留一个通道。”记者发现,该小区楼顶的搭建物在规格、形状、用材等方面并不统一,个别楼栋的楼顶几乎完全被覆盖。

小区工程牌显示,刘静所住的中州府建设单位为河南正博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。在该公司开发的另一楼盘正德首府售楼处,一名业务员称,买顶层赠送楼顶面积,可以搭建但不写入合同。其出示的一本“声明册”显示,记者选中的一套顶层住宅,楼顶赠送面积为43.16平方米。

在一栋未完工的住宅顶层,上述业务员向记者介绍了楼顶搭建的方法。她表示,交房时,楼顶会有基本的框架,业主只需要封顶。被问到开发商为何不直接封顶后赠送,这名业务员称那样就要算购买面积。记者询问是否要向城管部门报备,对方说“不用报备,直接搭……不要太突出”“上面要是管的话,就先等一等呗”。

正德首府售楼处一名自称经理的工作人员表示,她曾经负责过中州府的业务,当时顶层延伸使用面积也未写进合同。

就开发商口头承诺楼顶可搭建是否涉嫌虚假宣传、如何监管等问题,记者以居民身份咨询滑县相关部门。12315投诉举报中心工作人员表示,虚假宣传要有实质性的东西,如果只是口头(承诺),不涉及虚假宣传。滑县房产服务中心一名工作人员称“还得以合同为主”。滑县住建局相关工作人员表示,住建局一般要求开发商按图施工,保证房屋质量,不涉及房屋买卖,“管不了”。

违建为何难拆?

加盖楼层,凿穿天花板,破坏建筑外立面结构、保温层、防水层、排水管……多地网友在“领导留言板”反映顶层违建问题。“违建通常缺少正规的报建、设计、施工和监管程序,遇极端天气,建筑部件或整体易掉落,酿成事故,还增加了原建筑荷载,对原建筑安全也会产生一定影响。”陈大川表示。此外,他补充,楼顶本可作为逃生、避难的暂时平台,违建会侵占疏散面积,影响疏散效率。

安全隐患悬在头顶,为何不能及时消除?

“如果拆除过程中遭阻挠,或者楼顶一个石子掉下来,危害都比较大。”天津新城大厦所在的挂甲寺街道综合执法大队工作人员表示,大厦高达24层,要想拆除,必须进入顶层业主家中,需要业主配合,且具备楼顶作业资质的施工单位不多,竞标各方面都有难处。

“(耗时)基本8个月以上。”滑县城关街道综合行政执法中队工作人员也表示,包括一楼私自圈建的业主在内,中州府小区违建涉及70多户,很多业主不配合。此外,违建拆除需要经过法定流程。

北京市盈科律师事务所律师高攀认为,违建整治涉及部门众多,且现有法律法规对于强制拆除的公告内容、发布时间、公告期限等规定不够明晰,易造成执法人员操作困扰,影响执法效率。

记者梳理各地公开判例和相关行政文书发现,相对于正在进行的违建行为,已有违建的整治过程更为复杂。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在一份行政裁定书中提到,当建设行为正在进行时,行政机关为了阻止建设行为继续进行,可以责令改正、停止建设,这是一种行政强制措施,行政机关有权及时实施,以防止违法行为继续产生危害的后果。对于已经建设的建筑物或附属物,行政机关应当作出行政处罚,此后再按照行政强制法的规定,履行告知、强制拆除等程序。

江苏南京一街道综合行政执法中队的工作人员表示,已有违建整治周期长是基层执法的难点。他表示,是否违建由规划部门认定,认定后要走流程,和业主反复沟通。这期间,业主可能申请行政复议、进行行政诉讼,“复杂的案子可能要2—3年才能拆除完毕”。

如何在保证程序正当的同时提升执法效率?高攀建议,相关部门应重视事先监管,加强巡查,对正在进行的违建及时采取有效措施。“对于已经形成的违建,规划、城建等部门联合,共同建立违建拆除机制。同时形成拆除费用追偿机制,提高违法成本。”

(文中李全、刘静为化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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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责编:黄钰、赵艳红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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