疫线医生的妻子:是贤内助,也是战斗员
不管是给患者插管的“突击队”,还是急诊科四处“救火”的机动队,疫情风暴中心的医护人员总是冒着极大风险在拼命。
他们一举一动,无不牵扯着家属的心。尤其是医护双职工家庭,丈夫冲锋在前,而妻子一样战斗在一线,还都要照顾家庭。
“三八妇女节”前夕,我们对话了三名一线医护的妻子,听她们讲述惊心动魄的战“疫”故事。
“他在插管突击队的这三周,我都睡不好觉”
讲述人:舒少芳
爱人:陈向东 武汉协和医院麻醉科主任 插管突击队队长
图说:舒少芳说,这是她和爱人为数不多的合影。受访者供图
知道危险也必须支持他上
90秒,对患者是生的希望,对医生却是致命的威胁。因为开放气道插管,必须要争分夺秒,这样用药才能快速见效。但医生与患者的距离最近时都是按厘米计算。整个过程被感染的风险极高,特别危险。
我也是麻醉科的,太了解这个插管意味着什么。病人呼出的气体含有大量病毒,所以称他们为“敢死队”,真是一点都不过分。
2月12日,先生突然给我打电话说,协和医院要成立插管突击队,征求我的意见。我愣了一下,然后给他说,这还用征求我的意见吗?你是主任,必须上。我支持你,只有你带头报名了,别人才安心。结果他说,他已经报名了。
实际上我心里特别特别害怕。我本来就爱操心,这下更是每天七上八下的。他在突击队的三周多时间,我一直没睡好觉,其实先生也是,以前,他从来都是一沾枕头就秒睡的,疫情暴发后,他虽然时不时回来,但回家时根本睡不好,得吃安眠药。
即便下班在家,他手机也是响个不停。每天晚上既要安排工作,又要担心同事的安全,都会很晚才睡。这个疫情来得很突然,我们对病毒又不了解,患者人数激增,不管哪个医院,打的都是一场遭遇战,措手不及。
心急如焚就是使不上劲
我原来是一名护士,跟着先生去了美国十几年。先生后来坚决要回国效力,发挥更大价值。我就跟着回来了,现在在协和医院麻醉科实验室当管理老师。由于不在一线十几年,我十分着急,却使不上劲。
现在能做的,就是继续管理好实验室。学校(注:协和医院属于华中科技大学)在放假前要求做好学生的安置,我现在盯着留守武汉的博士生们的学习、生活。每两天我就要打个电话,关心关心他们,否则不放心。其实,我先生带的插管突击队里,就有我的学生。你说,我能不担心吗!
我母亲快90岁了,自己一个人住.疫情期间,我哥搬过去照顾她的生活。哥哥58岁了,不大会网购。有时我跟着邻居一起团购时,也帮他们一下。然后就是反复叮嘱他们少出门,要好好的,这个节骨眼上,千万别再让我们分心了。
儿子现在美国,每天都跟我交流。平常一周才打一次电话,疫情暴发后跟我们的交流多了不少。我先生以前在家时父子俩就聊一聊。现在,先生很少回家,儿子就跟我交流得多。以前,给儿子打电话,他要忙就不接,现在只要打过去就秒接。
先生向我保证过,要安全回来,而且要保证全体突击队都安全回来。他必须说话算话!
“老李,你保护武汉,我保护你”
讲述人:刘斌
爱人:李文强 武汉大学人民医院急诊科副主任
图说:刘斌的爱人李文强。
急诊一线四处救火的“消防员”
武汉宣布封闭离汉通道后的2周多,是我老公压力最大的一段时间。
我老公李文强,是武汉大学人民医院派驻沙洋人民医院分管业务的副院长,春节前回武汉休假。元月十几号,武汉疫情越来越严重,他预感医院有可能有需要,就取消了回老家过年的计划。
那时,患者如同水管突然爆裂后喷发出的水一样,人特别多。
1月23日,老李被人民医院通知回急诊科上岗。他马上去报到,并参与病人的救治工作。从那天起,每天早上他8点出门,晚上6点后才能回家,到家后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。吃完晚饭,他还要统计上报当天的收治病人情况。
为了让他保持一个好的身体状况,我只有让他尽量早点睡,但晚上医院临床及科室需要协调解决的事情太多,电话不断,有时半夜了还有电话。我看在眼里,急在心上,但那都是救急救命的电话,他必须接。
那十几天是他压力最大的时候,也是我最担心和焦虑的时候,怕他休息不好,抵抗力下降,容易被感染。
2月中旬,随着救治床位及驰援医生的增加,我感觉他的压力才慢慢减小。但当他的一名同事被感染且下了病危通知时,他情绪特别低落。
我能理解,医生也是人,虽然他们的职业操守能够让他们挺身而出、直面危险,全力救治病人,但当身边同事面临生死,他们感同身受,难免会难过。
我能做的,就是从正面引导他,尽量不让他背思想包袱。随着救治重点工作的不断变化,老李先后被安排在急诊科、急诊观察室、发热门诊观察室、住院缓冲病房工作,他就像一个机动小分队一样,哪里有任务,他就往哪里上,组织上的安排他从来不讲条件,尽心尽力做到最好。
40多天,他没有一天好好休息过。我怕他扛不住,问他能不能自己调整一下休息半天。他说病人随时都有紧急情况发生,如果他在,病人的风险就小些。就是这样,他用行动践行了一个党员的“担当”和医者的“仁心”。
你保护武汉,我保护你啊
老李被省人民医院通知回急诊科上岗那天,我还在上班。一大早他就给我打电话说情况紧急,医院缺人得提前支援一线了,问我什么意见?我说我没意见,全力配合你。
他说不是,不是,你得回娘家住。原来他想回我们的小家休息,担心自己太危险,会传给我。我说行,下班后我就去超市给他囤了一冰箱的肉和菜。心想,没法陪你,也不能让你饿着呀。
在娘家住了一天,我就觉得这样不行。因为他把穿防护服的照片发给我后,我一看,嚯!全副武装。而且天天吃盒饭,这可不行!我跟他商量,还是回小家照顾他,我们分开住,尽量物理隔离一下。你保护武汉,我得保护你啊。
他每回出门时,我就叮嘱他做好个人防护。我在家关注疫情新闻,也找来消毒防疫的视频,边学习边在家里消毒。他回家时,必须等我给他消完毒后才可以进门。
我们不仅分房住,他回家后我俩都会戴着口罩。当时蛮恐惧,因对病毒大家都不了解。
这场疫情,让我充分体会到一线医护人员的付出、危险与辛苦。
遥望的晚餐
讲述人:缪蓓
爱人:陈海华 武汉大学中南医院急救中心副主任医师
“两次疫情都赶上了,不过现在拖家带口两头跑”
两次疫情,都被我赶上了。2003年非典时,我俩刚结婚,我在战斗一线。今年又赶上新冠肺炎疫情,我们俩依旧都在一线。
非典的时候,没有防护服,只有隔离衣,而且防护物资很紧张,我们都轮着去发热门诊值班。现在我成了一名护士长,而且还拖家带口了。
我老公是1月23日接到的通知,中南医院很早就开始收治新冠肺炎病人。他是急救中心的。进他病房的都是重症和危重症病人。
他跟我商量,我当时的想法是,形势是明摆着的,大家都是医务人员,能理解。我们医院也是定点医院,划了五个隔离病区。我作为护士长,也报名了去发热病区。
但我们俩都纠结,家里怎么办啊?我女儿刚初一,我妈80岁了,身体也不太好。平时都是我俩换着做饭、带孩子管功课。我回去跟我妈商量,说我们俩都要去一线,您把自己照顾好就行,怎么样啊?我妈在家里哭,说不行。
医院领导考虑到我家里实际情况,就让另外一个护士长调去了发热病区。而我负责除发热病区外的所有普通病区。病人都是不能出院的危重病人,这些病人更是易感新冠的高危人群,所以我们的防护也升级了。
这下,我必须得医院和家两头跑。不能在家住,就只回家做个饭,吃完饭我就走。回家前先把自己消杀一遍,再把衣服丢在外面消杀,得搞一个多小时。我在家全程都戴口罩,老的老,小的小,怕传染给他们。
然后,我每天一个人在阳台吃饭。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。
我没让老公进门 让他在电梯口吃饭
我跟老公经常微信联系,偶尔电话交流一下。他们真是一点喘息的时间都没有。他在ICU,遇到的都是要插管的,甚至很多都是要上ECMO的病人。
一月底到2月中旬,是他压力特别大,情绪最不好的时候。那段时间病人猛增,眼睁睁看着病人救不过来,他非常伤心。
老公是一个心思细腻敏感的人。身边的同事、同行被感染,甚至不幸殉职,他会使劲憋在心里,所以自己压力就更大了。他说,平时他们的名字都签在医生栏里,突然签在患者栏,他受不了。有好几天,他每天都痛哭流涕。心里太压抑,哭出来还好受一些。
我劝慰他:虽然我不能拥抱着安慰你,但你可以向我宣泄悲伤的情绪,哪怕是痛哭一场。但当你明天面对生病的战友们时,一定要强忍泪水,坚定地告诉他们“你们会好起来的”,必须做他们的坚实后盾,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尽快痊愈。
他中途有几次说自己身体也感觉不舒服,有时气短,而且连续出现两次忽冷忽热的情况。前段时间,他4天做了3次CT。好在结果出来,他身体没事。
医务人员双职工比较多,都不容易,只能相互体谅,然后默默地为自己、为家人打气。我俩各自都有团队,疫情面前我俩必须上。
他2月24日回来过一次。他给我打电话说,好久都没回来了,就想回来看一下姑娘。我说你也只能远远看一眼,不能进门。
那天晚上,我做好了饭,在家门外靠电梯口那个地方,给了他一个椅子当饭桌了。他在电梯口吃,我在阳台上吃,女儿和外婆在客厅吃。
这是一顿遥望的晚餐!
图说:陈海华没能进门,在电梯口吃了顿晚饭。缪蓓 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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