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民网
人民网>>社会·法治

追求精细精准、服务国计民生,一代代天气预报员们——

测风云气象 守皓月晴空(讲述·一辈子一件事)

本报记者  赵贝佳
2020年12月30日05:25 | 来源:人民网-人民日报
小字号

  李泽椿在授课。
  资料照片

  胡艺在研究气象资料。
  资料照片

  孙军在接受媒体采访。
  资料照片

  核心阅读

  总有这样一群人,他们观天测雨,在风云变幻中找规律;他们追赶时间,在雨雪袭来前发出预警。洪水来势汹汹,他们在气象站为防汛救灾提供一手讯息;台风警报拉响,他们彻夜不眠,为沿海居民预报台风信息——他们就是中央气象台预报员团队。

   

  从“0到1”的突破——

  反复调试运算,建成自己的数值天气预报系统

  “我16岁参军,被分配做气象观测员。从那以后,就再也没改变过投身气象的初衷。”中国工程院院士、气象学家李泽椿,虽已85岁,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,谈起他奉献一生的气象事业,依然充满激情。

  回顾这些年走过的路,李泽椿感慨万千。“我到现在都记得上世纪70年代河南的一场暴雨,雨量相当于河南省年平均降雨量的两倍。我在现场看到,铁路被冲断,公路运输被迫中止,当时我们却无能为力。”老人语带哽咽,“我很痛心,但深知以当年的技术,确实预报不出来。就算报出来,以当时的信息技术也无法及时送达千家万户。”

  痛定思痛,从那时起,作为中央气象台预报组组长的李泽椿,就跟预报科技“较上劲”了。想提高预报的精准度,就必须先啃下“数值预报”这根硬骨头。天气预报要根据冷暖锋气团的移动来判断天气,但现实中,移动过程可能受到地形影响而发生改变。只有通过数值模型,精确计算大气内部的运动规律,预报才能更准确。

  “数值预报是现代天气预报的基础,1978年,我们决定建立自己的数值预报业务系统。”李泽椿回忆,这段路程刚开始走得很艰难。数值模型中的计算格点每缩小1/2,计算量就会扩大16倍。经过刻苦研究和反复调试,上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,李泽椿带领团队与北京大学、中国科学院大气物理研究所合作,建成了我国第一个自动化短期(3天)数值天气预报业务系统。

  解决了一个问题,另一个接踵而来。中期数值预报业务系统的建立更难。当时国内高性能计算机正在研制试用,短期内难以满足计算需求。李泽椿回忆,为了突破技术壁垒,他一方面带领团队,加大与科研院校的合作,充分利用已有成果;另一方面在国家支持下,引进超级计算机。

  1990年,李泽椿团队建立的这套系统投入使用,成为我国第一个中期(10天)数值天气预报业务系统,我国成为当时国际上少数几个能制作中期数值天气预报的国家。

  这是“从0到1”的突破,对气象保障和国家安全来说,意义重大。对此,李泽椿却保持着谦逊。“我只是团队中的一分子,只想踏踏实实把事做成、做好。这么多年来,我始终铭记气象工作的根本宗旨,就是保障国家安全、服务人民生活。这是我们的初心和使命。”

  一个“过程”一场仗——

  他们像艺术家,却是真正的科学家

  见到孙军的时候,他刚结束一场会商,马上还要继续制作当天的天气预报。作为中央气象台首席预报员,孙军对这样的忙碌已经习以为常。“今年汛期南方降雨频繁,预报员确实比较辛苦。用我们行业内部的话来说,就是‘一个过程一场仗,一次预报脱层皮’。”

  这里的“过程”,指的是天气过程。自从上世纪80年代末入职中央气象台以来,孙军见识了各种天气过程。经历了风霜雨雪的磨练,才一步步从基础岗位成长为国家级首席预报员。“我也算是二十年磨一剑了。”孙军笑笑说,“花几十年做一件事,在我们这行太普遍了。想做一名合格的预报员,就必须耐得住寂寞、顶得住压力、负得起责任、经得起考验。”

  孙军解释,如同工匠根据图纸或模型来制造产品,预报员每天都要跟数据、天气图打交道,依据过去和现在的气象资料,预测未来的天气状况。这些工作在外人看来也许略显枯燥,孙军却觉得鲜活而生动。“当年,我们需要手绘天气图,一支2B铅笔、一支红蓝铅笔,就能把风云变幻、皓月晴空铺陈在图纸上。现在技术进步了,在电脑上画图,依然要讲究线条粗细和颜色搭配。就像创作艺术品,我们经常会对比谁的图更漂亮、更赏心悦目。”

  不过,孙军也表示,比起浪漫的艺术家,气象工作者实际上是严谨的科学家。遇到复杂的天气状况,要随时观测、反复求证。

  “有人认为,这些年技术进步不小,预报何时下雨不算难。但实际上,目前对短时强降雨的预报,即便在国际上也做不到完美。”作为暴雨预报专家创新团队负责人,孙军深知异常强降水是预报难点。为了提升预报准确率,他用心研究异常强降水概念模型及诊断方法,完成极端降水个案筛选和初步概念模型建立,为预报员寻找定性预报思路和定量预报指标,提供技术支持。十几年前,我国24小时暴雨的风险评分只有15%左右,现在已达20%,接近国际先进水平。

  预报是概率科学,没有百分之百的准确,但预报员必须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。“我们特别理解人们对气象预报准确度的高要求,毕竟天气会直接影响民生,可能一场暴雨我们没准确预报出来,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的粮食就遭了殃。”孙军说,“我们发布的预报越准确,公众越受益,国家损失就越小。高中时我想学医,机缘巧合干起了气象预报。多年后回头看,我无怨无悔。做好气象预报,也能够保障国家安全、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。”孙军说。

  老中青“传帮带”——

  每一次预报都需打起十二分精神,是责任更是动力

  当预报员们举行天气会商时,除了坐在“C位”的首席预报员,旁边还会有一些年轻人认真聆听。他们是中央气象台的年轻预报员,1994年出生的胡艺就是其中一位。

  谈起气象事业,去年才参加工作的胡艺高兴地说:“我是真的喜欢气象,喜欢做天气预报。”

  上大学的时候,胡艺学的就是大气科学。在她看来,以前看天气是兴趣,现在看天气是习惯。“我在青岛上大学,夏天会有台风经过,上学时没有主动关注。成为预报员后,哪怕台风发生在距离北京很远的地方,我也会迅速绷起神经,了解天气状况。”

  工作后,胡艺发现,所谓“完美案例”,只存在于课本上。世界上没有两次完全相同的天气过程,所以无论是夏季的暴雨,还是冬天的寒潮,都需要首席预报员带着团队仔细分析,认真总结。

  作为年轻人,胡艺对团队中老中青“传帮带”印象深刻。“时常觉得自己很幸运,在单位里,有这么多前辈倾囊相授,跟我们年轻人无私分享经验。无论多么资深的专家,只要我们提出问题,他们都会耐心回答,从不敷衍。”

  “负责”是胡艺刚入职时就学到的态度。那时,刚好赶上超强台风“利奇马”来袭。台风登陆前夜,整个会商室灯火通明,从首席预报员到基础预报员,每个人都在认真做研判,一刻不放松。这份气象人的责任心,深深感染了胡艺。“上学的时候,我们在课堂上练习做预报,心态都是放松的。报准了挺开心,报不准也没事,记在错题本里下次注意就行。工作之后,预报天气没有休息日,也没有错题本。如果错了,就会造成实质性影响。虽然预报结果能够二次修正,但造成的损失是无法挽回的。”

  深知这一点的胡艺,即便现在还不能单独做全国性天气预报,但在做单个站点的气象服务信息时,也会打起十二分精神,慎之又慎。这是责任,更是动力。“我看到了院士、首席预报员们,是怎样几十年如一日做好预报工作的。让我敬佩,也让我心向往之。我下定决心,要做一辈子气象预报员。”

    

  记者手记

  脚踏实地 接续传承

  无论是历经风雨的专家院士、正直壮年的首席预报员,还是初出茅庐的新人,挂在嘴边最常说、印在心里最深刻的话,都是不忘气象服务的初心、完成气象保障的使命。

  几十年前,气象人缺技术、缺设备,依旧刻苦钻研,只为争取突破。现如今,气象人则追求更准确、更精细,只为及时预报,贴心服务。在预报圈里有一句话,不准是绝对的,准确是相对的。一代代气象人所要做的,就是让这相对的可能性越来越大。

  预报员的工作围着天气转,而天气变化是没有休息日的,加班、值夜班都是家常便饭。预报员们感慨,有时真顾不上家人,也顾不上身体。即便如此,他们也很少抱怨,继续埋头于数据模型和天气图中。

  预报员的工作看似枯燥,但枯燥中也有浪漫。他们脚踏实地,接续传承,日复一日,守望着永恒的星月和风云。


  《 人民日报 》( 2020年12月30日 06 版)
(责编:牛镛)

分享让更多人看到

返回顶部